错失的芬芳

​ 窗外橘色的夕阳、绯红的霞光悄悄洒在粉色的桃花上。春风过处,丝丝缕缕桃花芬芳牵动我的思绪回到了奶奶的小院中,去找寻那段错失的芬芳。

​ 孩提时代,爸妈在外地打拼,我是在奶奶的小院中长大的,院子里有三棵桃树。每到春天,远远望去院子便成了粉色的花海,桃树长势喜人,娇艳的桃花中间点缀着鹅黄色的花蕊,既小巧又可爱。我总会攀爬到枝头,奋力摇晃枝干,为奶奶下一场浪漫的花瓣雨,桃花纷纷飘落,落在她灰白的头发间,也偷偷钻入她的衣领。秋风吹起,粉嫩的桃子缀满枝头时,我便如长臂猿般在树干间来回穿梭,寻找那颗最大最甜的桃子捧给奶奶,祖孙的笑声循着花果香气徜徉在天地间,芬芳无限。

​ 日子就像一张铺开的素笺,一字一字的,恍惚间,我嗅过五年桃花的芬芳,尝过五年桃子的甜爽。春风乍起,吹起离别的气息,我要随爸妈去县城里读书了。依稀记得离别那日奶奶站在小院桃树下,眼眸中泪光闪烁,写满不舍与期盼。浪漫的桃花在她的头顶孤独盛放,零落的花瓣轻轻飘落在她灰白的发间。我挥臂,奋力呼喊,让弥漫芬芳的空气传递秋日重逢的欣喜。

​ 春去秋来,紧张的学习节奏中我似乎忘记了那个重逢的约定,奶奶隔三差五的电话中隐隐透出桃子成熟的消息,而我总以下周又下周的借口重复推脱。每每放下电话,小院门口那个佝偻的身影便浮现在脑海,秋风牵起她的衣角,吹散她的白发,我想她肯定时不时朝我的方向,引颈张望。

​ 岁末寒冬,奶奶摔倒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,我们连夜上路回到了小院。刚踏进小院,凋落的枝叶,干枯的枝干兀立着,很难从它们身上嗅到往日的芬芳;我直奔床前,憔悴的奶奶也不富往日活力。见我回来,她眼眸中闪出光,挣扎着坐起身,指了指冰箱的方向,原来冰箱里盛满了秋日的桃子,也盛满了她无言的等待。我鼻头一酸,热泪滚滚而下,春花秋实的孩提岁月如电影般在脑海中一幕幕回放,不知不觉间,我竟然错失了这段芬芳。

​ 冬去春来,小院又变成了粉色的海洋,我灵活地攀上枝干,摇落粉色花雨,缀满奶奶如雪般的白发,我想我已经找回了那段错失的芬芳。

鱼汤鲜鲜,父爱绵绵

​ 十二月的朔风席卷南方,寒意顺着青青的树丛、长长的电线杆,从屋檐上一溜烟滑进了窗槛。虽然寒冷刺骨,但冬天总还有一些让人期待的事物,比如那一碗热气腾腾的蕴含绵绵父爱的鲫鱼豆腐汤。

​ 每年一到十二月,我总会欢呼雀跃地把爸爸迎进厨房做鲫鱼豆腐汤。豆腐白白的,灯光暖暖的,我和爸爸被做饭的暖气熏得微红的脸热热的,很好看。鲫鱼是这道菜的灵魂,爸爸的首选总是彭泽鲫,它背黑腹白,肉质该鲜嫩。“鲜香与柔嫩碰撞,才能产生更美的火花。”爸爸做饭的时候,倒像个诗人。

​ 等到开锅,鱼肉和豆腐融为一体,“咕嘟咕嘟”地翻滚着,散逸鲜香,豆腐、荷包蛋裹满了汤汁,鼓鼓囊囊的,别提有多诱人了。一团团句雾热热闹闹地将味道送到我的鼻尖,只一个字——香!

​ 我挑出鱼肉,大快朵颐,任暖意在全身蔓延,驱散十二月的凛冽。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模样,笑意染上了爸爸的眉梢。

​ 只是,由于繁重的课业,我待在饭桌上的时间越来越短,人也变得越来越易怒。终于有一天,当爸爸再一次端上鲫鱼豆腐汤时,我冲他大吼:“不要再煮这个了!我作业那么多,哪有时间浪费在剔鱼刺上!”爸爸一怔,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,急忙说道:“我帮你剔 …… ”他话音还没落下,我便丢下筷子离开了餐桌。自此,爸爸再没煮过鲫鱼豆腐汤。

​ 直到冬至,他似乎兴致很高,一下班便在厨房里忙活开了。不一会儿,一碗碗佳肴便被端上了桌,雾气缭绕。最后一道菜被端上来时,爸爸迟疑了一会,缓缓掀开盖子——是鲫鱼豆腐汤。“今天冬至,又是周六……”爸爸局促地望着我,声音里透露出小心翼翼。

​ 不知为何,我脑海中浮现出爸爸在厨房忙碌的身影,爸爸老了,脸上也再难被暖气熏得红润有光了,只有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越来越多无法抚平的细纹。我突然眼眶一热,忙低头夹起一块鱼肉,递入口中,鱼刺很尖,鱼肉却因沾满豆腐的清香而更具风味。那一刻,我突然觉得爸爸就是豆腐,而我是那条彭泽鲫。爸爸的爱像豆腐一样柔软,我却像彭泽鲫一样,用坚硬的鱼刺一次次刺向父亲柔软的内心。殊不知,自己一直被醇厚的父爱默默浸润滋养。

​ 直到这一刻,我才明白,豆腐和鲫鱼竟然殊“味”同归,都有一种不可替代的味道,名字叫“父爱”。泪水落下的瞬间,我将挑好的鱼肉放进爸爸的碗里。

​ “爸,吃鱼!”